清晨,冬日初升的日光照耀著小興安嶺。一輛汽車沿著公路在山間行駛,越過一個個山梁,穿過覆蓋著積雪的鬆濤林海。山穀裏一片寂靜,耳畔隻有車輪碾壓地麵的“沙沙”聲。汽車停在一處氣象觀測塔前,馬宏達跳下汽車,戴好手套、護具,開始了這次冰山雪海裏的“爬塔”。
馬宏達是一名“90後”氣象觀測員,2013年從南京一所高校畢業後,回到位於家鄉黑龍江省的伊春市五營區氣象局工作。這裏位於小興安嶺南坡腹地,年平均氣溫隻有零下0.6攝氏度,冬季最低氣溫曾達零下44.9攝氏度。從五營區城區出發,要通過一條三公裏的狹窄土路,才能到達五營區氣象局的辦公樓,而從局裏要到達這處觀測塔所在的位置,還需要20多公裏的路程。
觀測塔有70米高,在不同的高度裝有多個監測設備,用於監測空氣濕度、氣壓、風速、風向。“雖然這些設備可以自動采集數據,但維護它們依然需要有人爬上去,每月月末還需要將塔上的降塵缸取回,進行分析。”馬宏達說。
鐵塔上沒有外置的梯子,要“鑽”過麵積不足半平方米的三角形鋼梁空隙才能進入塔內向上攀爬。馬宏達用手牢牢抓住頭部上方的鋼梁,將雙腳抬起伸進塔內蹬住,做了一個下腰動作,才將身高1米87的身軀“縮”了進去。
馬宏達拿起盛放降塵缸的圓柱形鐵桶,背上裝有筆記本電腦和萬用表的背包開始爬塔。塔內活動空間狹窄,他高大的身材成了攀爬的負擔。他邊爬邊喘著粗氣,手裏的鐵桶撞在鐵塔上,鏗鏘作響。
“我不能穿太厚的棉褲,不然在塔上腿沒法‘回彎’。”馬宏達說,不到二十分鍾,雙腿就凍得發麻,爬得越高風就越大。距地麵三四十米時,能感覺到塔身在寒風中微微晃動。
在距地麵六十米處,馬宏達從塔內“鑽”到平台上檢修濕度傳感器。在這個高度,寒風不再有樹木的遮擋,“囂張”地向馬宏達發起“全方位”侵襲。馬宏達脫下手套,操作電腦和萬用表來檢測設備,隔幾分鍾就要搓搓凍得發麻腫脹的手。“像無數把小刀子紮過來,每一個毛孔都是冷的。”馬宏達說。
近四十分鍾後,馬宏達回到地麵。此時的他凍得滿臉通紅,鼻涕不斷,四肢在寒風中微微地顫抖。他甩了一把鼻涕咧嘴笑著說:“設備一切正常,不然還得拆下來寄回廠家修理。”
像這樣的攀爬,馬宏達每月都要進行三四次,對他而言,這已是“家常便飯”。
“雖然我在林區長大,但工作前從沒接觸過這樣的環境。”從繁華的大城市回到大山裏的氣象局,巨大的反差曾讓他有些不適。“剛上班時,每到爬塔的前一天夜裏,一想到自己要在高空中經曆一番‘驚心動魄’,就緊張得睡不著覺。”
馬宏達說,自己也想過換份工作,但看到和同事們一起努力采集到的數據在預報天氣、評估生態狀況、營林生產等方麵起到的作用,成就感很快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五營區氣象局擁有豐富的紅鬆觀測資源,自1957年建站以來,具有未中斷、準確的紅鬆觀測數據,是開展紅鬆觀測研究的絕佳地點之一。一個個科研團隊的到訪,也使這裏工作人員的科研視野得以拓寬。
“剛工作時,收集完數據,我不知道如何分析。”經過與科研團隊合作和專家指點後,一串串冰冷的數據在馬宏達的眼中“活了起來”。一次次參與項目,一次次堅持,馬宏達逐漸成為局裏的專業骨幹,參與撰寫的論文也發表在了學術期刊上。
“2005年,中國氣象局在我們局建設了森林生態監測站。前幾年,中國氣象局沈陽大氣環境研究所也與我們合作,建設東北野外科學試驗基地。國家對生態的重視,讓我們單位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。”馬宏達說。
目前,五營區氣象局搬進了新的辦公樓,具有完善的現代化觀測和科研設備。2019年,五營區氣象局晉升為國家級氣候觀象台,一批又一批像馬宏達一樣年輕人的加入,讓這個大山裏的氣象站在同級別的氣象站中成為“高地”。
“春天的萬樹新綠,夏天的莽莽林海,秋天的五花山色,冬天的林海雪原,站在塔頂,這些景色盡收眼底。”馬宏達說,他早已享受起這份工作,也將一直在這裏幹下去,欣賞著四季更替,看護著這片祖國北疆的綠水青山、冰天雪地。